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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记载 176个姓氏源于珠玑巷

  在岭南民间记忆里,“珠玑巷”这三个字总是有着沉甸甸的分量。这片逶迤南岭山麓下的弹丸之地,成为岭南人家魂牵梦萦的血脉之根。文献记载,仅唐、宋、元三个时期数百年间,从中原经珠玑巷南下的大规模迁徙就有三次,较小规模的则达上百次。如今,岭南地区已有超过176个姓氏的族谱共同将家族的源流指向珠玑巷。超过六成散居珠三角乃至东南亚的广府人,都将自己视为“珠玑后裔”。
  在络绎不绝地向岭南输入中原移民的同时,珠玑巷也让中原文化精神传遍了岭南大地。珠玑巷移民对自己家族制度、观念与信仰的忠实传承,反映了数千年来中原文化传统的影响。每年成千上万“珠玑后裔”到珠玑巷“寻根”,体现出他们对“华夏衣冠”强烈的归属意识。南雄当地保存的民间传说、民俗传统、文化风尚,塑造了岭南人开拓进取、和衷共济、崇文重教的精神。一批批世家望族从这里走向珠三角,将“烟瘴之地”开垦为“鱼米之乡”。
  本期“百姓寻根”报道,将与读者一同回到这条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古巷,重新翻开中国古代移民史上最传奇的一页,一起探寻滋养岭南人文生生不息的根源。
   千年珠玑 
  南迁传奇塑造岭南民性 
  五月雨后,晴空如洗,远远就能望见“珠玑古巷”的高大门楼。鹅卵石铺砌的古驿道穿巷而过,鳞次栉比的民宅、商铺、宗祠夹道延伸。在“珠玑楼”石匾上,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师副师长蒙志题写的“珠玑古巷,吾家故乡”八字赫然入目,遥遥抚慰着他乡游子的思乡之情。 
  珠玑巷全长约1500米。导游向笔者介绍,沿着驿道前行,可以一直通往梅关。作为从梅关古道南来的第一站,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珠玑巷的繁华。“长亭去路是珠玑,此日观风盛黍离,编户村中人集处,摩肩道上马交驰。”明代诗人黄公辅《过沙水珠玑村》的诗句,描述的就是当年珠玑巷的盛景。 
  如今,珠玑古巷两旁的民居,几乎每扇大门的门额上都贴着各种姓氏祖居字样的红纸。小小的珠玑巷成了中华姓氏的“大观园”。随便走进一间幽静的祖屋,游客都能找到奉祀同姓先祖的牌位。案上厚重发黄的族谱,留下了先人可歌可泣的迁徙事迹。
  珠玑古巷的一座元代石塔,相传记录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迁徙。南宋度宗咸淳年间,因奸臣贾似道陷害,胡妃被逐出宫,流落民间,被富商黄贮万所救,隐居珠玑巷。但好景不长,皇帝闻讯大怒,下令派兵血洗珠玑巷。巷内居民为避灾祸,纷纷南迁。为免连累无辜,胡妃毅然投井自尽。后人怀念胡妃,在井上筑塔纪念,称之为“贵妃塔”。
   民间传说带着浓厚的文学色彩,但也真实反映出古人离乡别井的痛苦。当地文史学者、中国民协会员、南雄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沈荣金表示,因梅关屏障阻隔,南雄成为许多中原人逃避战火的首选地。然而出于各种原因,一些家族被迫继续南迁。在南雄市珠玑镇里东新围村,他向笔者指示一块数百年前留下的石刻,上面写着“辂南指一”:“这块牌匾旨在告诉后人:祖先是坐着"辂车"往南走的,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家人,流露出珠玑巷人南迁时对故土的深深眷恋。”
  当然,南迁故事并不总是悲情的,开拓精神也是民间传说的常见主题。罗贵传奇便是其中一例。罗贵是南宋初年的贡生,曾在珠玑巷担任里长。由于北方战乱不断,珠玑巷一带人满为患,迁往珠三角势在必行。绍兴元年(1131年),罗贵上书官府,带领33姓、97户、1000余人结伴南行。
  在罗贵组织下,珠玑巷人纷纷行动起来,一起到山中伐竹子,扎竹排。他们从沙水河解缆,顺浈江南下,历尽艰险,到达珠三角。位于南海九江的“破排角”,据说就是当年罗贵登陆的地方。最终,97户珠玑人家在冈州蓢底(今新会良溪)落籍。他们彼此立誓“世世相好,无相害也”、“万代永不相忘也”,为岭南开发共同谱写新的传奇。
记忆延续
  民俗传统寄托中土乡情
  明末学者屈大均《广东新语》记载,南雄珠玑巷之名来自开封,中原移民“不忘枌榆所自,亦号其地为珠玑巷”,“以志故乡之思也”。珠玑后裔迁出故里后,很少再重返故地定居。他们不断寻找新的地方开枝散叶。但淳朴的乡情并未因此淡忘。广州的珠玑路、东莞的珠玑街、南海的珠玑冈、广西平南的珠玑街,都是珠玑文化流传的凭证。
  深深根植移民心中的,不只有故乡的名号,还有来自家乡的文化习俗。在古代中原,“龙船歌”是为悼念爱国诗人屈原,在端午节祭江竞渡时所唱的歌。传到南雄以后,由于当地缺少大江大河,无法继续赛龙舟。中原移民不愿眼见祖辈流传下来的习俗失传,便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陆上“划龙舟”的奇特民俗—“游茅船”。
  “龙船歌自古口口相传,从来没有人教我们,可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唱。”现年67岁的周才明表示,龙船歌有七个曲调,一般七言四句。由于没有留下谱子,龙船歌要起好调子并不容易。因此,目前能够原汁原味领唱龙船歌的传人已是凤毛麟角。从去年开始,南雄市文化部门在珠玑巷成立龙船歌传习所,组织老一辈民间艺人向年轻一代教唱,让龙船歌继续传唱不衰。
  在南雄浈江上游的多条古村落里,还流传着另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传承来自中原望族的世家记忆。这就是“姓氏节”。姓氏节最早源于新田村李氏:唐代,其祖李金马曾官拜户部侍郎,他不畏权势,敢于犯颜直谏,屡进诤言,深受百姓爱戴,新田族人便以其生日作为永久纪念。这就成为姓氏节的雏形。
  看到新田李氏姓氏节的热闹场面,其他姓氏争相效仿。尽管过节时间与内涵各不相同,不变的是族人敬祖睦族之风,还有对中原文化的归属感。每逢村中举行姓氏节,场面总是热闹非常,在外打工的子孙也都回村共叙天伦。“各家各族都会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进行展演,比如新田李氏的"板凳龙"、龙口叶氏的"九节布龙"等。”沈荣金说。
  “一姓过节百家乐”是姓氏节的核心精神。南雄人重视亲族情谊,却从不保守自封。“姓氏节是完全开放的,来吃饭的客人无须先打招呼,主人都会抱着"来的都是客"的心态,友好热情地招待每一个人。各姓族人可以互相串门,嫁出去的姑娘也会回门省亲。”沈荣金表示,姓氏节体现了中原文化“和为贵”的精神。千百年来,各村各姓和衷共济,从未出现过什么冲突或纠纷。“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南雄人世世代代正以先人们留下的智慧,身体力行地实践这一理念。
  文教遗风
  “珠玑后裔”共守南粤文脉
  中原移民不但带来了敬祖睦族之风,还让兴学重教之风在南雄落地生根。早在北宋年间,南雄负笈求学风气日盛,已为人津津乐道。要追寻这条“岭南文脉”的根脉,还得从“岭南孔氏第一村”—油山镇平林村说起。
  为探寻岭南孔氏的发源地,笔者一行驱车前往油山镇平林村,远远看见一座三层高的青砖六角塔矗立在村口。这座神秘古塔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村民为笔者释疑,古塔名为“惜字塔”,是用来烧毁废字纸的地方,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古人认为文字是神圣和崇高的,写在纸上的文字不能随意亵渎,废字纸也必须诚心敬意地烧掉。”沈荣金解释道。
  油山平林孔氏是山东曲阜孔子之后。唐元和年间,孔子第38代裔孙孔戣任岭南节度使,其子孔温宪卜居于此,遂为岭南孔氏始祖。孔温宪之孙孔闰是广东唐代38名进士之一。宋建隆三年(962年),他在平林创立了岭南第一家书院—孔林书院,比南雄首家州学还早了80多年。
  遗憾的是,经过岁月的淘洗,平林村里已找不到孔林书院的踪迹。人们只能在族谱中的示意图里,缅怀昔日书院的辉煌。不过,由孔林书院开启的岭南文教之风,并没有在历史中消失,逐渐辐射到南雄各条乡村。建村760多年的水口镇篛过村就是一例。明清时期,小小的篛过村竟曾走出了进士1人、贡生43人、举人6人、国学生和太学生45人、茂才庠生123人。
  篛过村里书院林立,可想当年琅琅书声。“当时,篛过村的书院除招收村内欧阳氏弟子外,还会吸收十里八乡前来求学的异姓弟子。”沈荣金介绍,为了保证教学经费,篛过村民按丁筹集办学基金,村中孩子不论贫富,一到7岁,九成以上的儿童都被送往学堂,可谓岭南最早“义务教育”的雏形之一。
  在有着200多年历史的孝思书院里,记者遇见了85岁高龄的欧阳克强老人。他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教书先生读“老书”的情景:“四书五经都是我们必修的经典。孝思书院最辉煌的时候,还收过400多个学生呢!”
  随着时代的变迁,书院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先民的文教精神却一代代地延续下来。篛过村的“爱书人”仍然坚守着这个传统。经过简单修葺,欧阳克强订阅了报刊,把孝思书院改造成一家阅览室,每天坚持开放两三个小时。书院内随处摆满了老人的笔墨纸砚。欧阳克强告诉记者,到了暑假,他还要在这里给孩子们开书法班,让传统文化薪火永传。
  正所谓“饮水思源”,自1995年成立珠玑巷后裔联谊会、广州市原市长黎子流任会长以来,联谊会凝聚越来越多“珠玑后裔”参与到反哺家乡文教的事业中来。邓氏联谊会就是其中的一脉。会长邓衔富告诉记者,邓氏联谊会成立十多年来,不仅设立了“慈善教育基金”,兴建了“邓氏堂(奖学)大厦”、“邓文蔚楼”,修编了《珠玑巷邓氏史》,他们还组织召开多种形式的宗亲联谊活动,激发邓氏后裔爱国爱乡和支援家乡建设的热情。
  到去年为止,广东省广府人珠玑巷后裔海外联谊会对韶关和南雄两市的教育捐赠款项就达近5亿元人民币,在南雄当地援建中学16家、小学110所。2009年,联谊会还创立了“珠玑文化教育慈善专项基金”,多位海内外知名慈善家都参与其中,为珠玑文化发展添砖加瓦。
  如同孝思书院一样,在村民们的爱护之下,篛过村里那些上百年的古井仍在使用。一股股清泉从古井里源源不绝地涌流而出。或许,这正是“千年珠玑”的魅力所在,也为世人留下岭南文化生生不息最生动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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