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只做一个硬汉还是太单调了——《流动的盛宴》
二十岁时,海明威很帅。有照为证。过了三十,他就不好看了。岁月、烟酒、写作和家庭,都是让美男子迅速苍老的原因,也因此,将一个每日习作的青年锻造成一代大师。新版的《流动的盛宴》汇集50张黑白老照片,把书也做得仿佛纪录片。
海明威最初投身写作时,以驻欧记者身份旅居巴黎,和第一个妻子过着纯洁而清贫的日子,每天在丁香咖啡馆写作,时常去莎士比亚书店赊账借阅图书,曾经是赌马的常客……隔了四十年,功成名就的他要自己去追忆那一段日子,连同在巴黎的斯泰因、庞德、菲茨杰拉德等等艺文界名人,却不尽然是缅怀,在半虚构半纪实的文本里,仿佛有重塑青春的期待。因为文字是重现岁月的魔法。
那是二十年代的巴黎,画家和作家在左岸的咖啡馆里过着上世纪最富浪漫情怀的艺术人生,允许荒唐和放纵,鼓励新流派和创作,海明威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文艺青年,需要扶持,也获得了鼓励,你会看到,他在倨傲的斯泰因面前巧妙地避重就轻,维系着既不过火、也不冷僻的关系,又得在比奇的书店里鼓起胆量,承认自己的贫穷,但在菲茨杰拉德身边,他又得表现出理智和成熟男人的判断力。
这一切活生生的记录,将名人们的交往回复到人与人的本质,你不会看到被教科书夸大功绩、抹煞缺点的高大全形象,得益于海明威千锤百炼、追求真实的极简笔触,那些本质性的历史存在被保留下来——甚至,就像是用文字的保鲜膜去呵护某种记忆的鲜活。
贫穷和饥饿,也是这段回忆里的主角。海明威说,饥饿能让人双眼明亮,既然行走在飘向的餐馆外是难以忍受的,那不妨走安静的小巷,通往书店或画廊,便更能看到高饱和度的美,和,文字。岂不是很好的刺激?他不需要更多——甚至在你心目中的巴黎盛景也只是背景掠过,如他所写,“几本蓝色书脊的笔记簿、两支铅笔和一把卷笔刀、大理石桌面的桌子、清晨的气息,加上地板打扫擦洗干净,再就是运气,这就是你需要的一切。”
回忆常常很tricky,功成名就时回想自己的过往,总会爆出旁人无法预料的亮点、甚至盲点。回忆的立足点很重要,需要主观的强大,还要有对盛宴般背景的取舍。但回忆永不可能代表历史。巴黎是盛宴,但对海明威,盛宴的意义并不是夜夜笙歌。